十年,不過彈指一揮間。但十年,也足以磨一劍。
中國的風險投資業(以下簡稱VC),從1998年“中國也有風險投資?”這樣的疑問中走過了10年,如今已經是世界上僅次于美國的VC大國。根據科技部提供的數據,目前中國境內有360家VC投資機構,擁有超過660億元的投資規模。
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,也不會是一個頓號。
隨著相關的政策的放開,創業板的推出,資本市場多層次的建設,以及中國經濟的利好發展勢頭,可以預見的將來是,中國的風險投資行業,將進入快速發展階段。
下一個十年,將是風險投資的“黃金十年”,依然有挑戰,也依然會有磨礪,也會有起落,但“三味真火”之后,煉出的才是真金。
為此,站在這個繼往開來的歷史節點上,我們推出“風投十年”系列報道,對中國風險投資行業發展中做出重要貢獻的人物進行采訪,對重大事件重新解讀、對未來風投市場的發展問題的建設性探討,以此為史,記錄、見證、反思和展望中國風投業的原生態。
“從2007年開始,我們和國際頂級基金之間的中國競爭才剛剛開始。”
英特爾投資部總監張仲說,他們并不懼怕:與這些進入中國剛兩三年的機構相比,英特爾投資已經扎根中國十年。對上輪互聯網泡沫破滅仍有記憶的企業們,會對英特爾投資更有信心。“況且我們也還有時間去打好根基。”
英特爾投資(IntelCapital)是完全隸屬于英特爾的一家風險投資(VentureCapital,以下簡稱VC)公司,其使命是為英特爾整體戰略提供了解產業的“耳目”和未來戰略支持,在此基礎上才像一般獨立的VC一樣追求財務回報。
1998年它就進入了中國,這一年被稱為中國風險投資元年。而其對搜狐中國的戰略投資開啟了風險投資在中國發展的大幕。
英特爾投資在中國的歷程,經歷了從1998年到2000年的互聯網熱潮、2001年互聯網泡沫破滅之后的VC寒冬,以及從2005年開始VC在中國的復興。
盡管英特爾投資方面不愿意透露中國業務的實際回報,“但在過去幾年,英特爾投資業務在中國人力投入相當于在俄羅斯和巴西的總和。”英特爾公司執行副總裁兼英特爾投資總裁蘇愛文說,中國市場發展太快,“逼得我們只能再次加大投入”。
在英特爾投資進入中國十周年的慶典上,總額為5億美元的中國技術基金II宣布成立,其規模是一期基金的2倍。
臨危受命
2000年,當時還在英特爾上海框架辦公室工作的張仲“臨危受命”,去了英特爾投資部門。他用誤打誤撞來形容這次選擇:互聯網熱潮中,很多境外基金到中國淘金,而先期進入的英特爾成了他們挖角的對象。當時,英特爾投資部兩位主持中國工作的總經理同時離職。
當時的張仲對VC所知甚少,“只以為那是一個很輕松的工作”。在那幾年,似乎隨便投什么都可以賺錢。據說還有投資經理把支票簿帶著,聽完公司的介紹之后就簽支票了。正是在這種環境下,很多在金融機構做了一年、兩年的人都大批大批地跳槽去做VC,“結果在迅速到來的寒冬中,很多人連工作都沒了”。
盡管張仲認為自己被公司選中的原因是“穩定性”,因為當時他已經在英特爾工作了18年。此外,早在1998年他還實際上介入了英特爾對搜狐的投資。
一天,當時還在英特爾投資擔任董事總經理的TonyJansz來找張仲一起去見張朝陽。“張朝陽是從麻省理工學院出來的,對美國東海岸的VC操作還多少有點了解。”此前,尼葛洛龐帝也給了搜狐天使投資。那時幾乎所有第一次創業的中國企業家都不太清楚“什么是VC”。而機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,“怎么做投資,投多少,怎么管理?都不知道”,都是摸著石頭過河。當時在國內活躍的VC,也就是軟銀、IDG、漢鼎亞太、華登國際以及中經合等為數不多的幾家。
張仲能接觸到VC,是因為英特爾投資“一開始所有的投資100%都是策略投資,都要有內部部門的評估”。被投資企業要和英特爾投資簽一個商業合同,其中規定了這個企業要為英特爾做的事情。
1998年到2000年上半年,英特爾投資的關注方向是軟件市場,目的是為了促進硬件的銷售。捆綁軟件能夠促進英特爾的硬件銷售。“而要去了解一個市場,最好的辦法就是投資其中的一兩家企業。”在這個階段,英特爾投資的洪恩、速達、適普等都是軟件企業。
搜狐所代表的門戶網站,最初并沒有進入英特爾投資的視野。此外,英特爾總部投資部曾流傳一篇投資建議書,但他們最后沒有投,而他們錯過的這家公司叫Yahoo。但1997年中國互聯網中心出了一個調查,稱阻礙中國人上網的第一大原因是中文網頁的缺乏。英特爾因此認為投資像搜狐這樣的公司可以促進中國互聯網的發展,而這又能帶動PC和服務器的銷售。
曾經“像VC里的笨蛋”
“硅谷有個笑話,說如果要找退出渠道的話,就去找企業投資。”很長一段時間內像英特爾投資這樣的企業投資給人印象很差,“就像個笨蛋”。
很多硅谷的著名VC說:英特爾只投資一點點,要求卻很多,法律文件一大堆不說,還要求企業和英特爾合作,英特爾又沒什么增值服務可提供。
“在2005年之前,我們的信譽在VC圈里是很不好的。”張仲很坦率地說,英特爾投資走過很多彎路。
如果100萬的投資能實現和目標企業簽訂商業合同,英特爾此前不會愿意再多投一分錢。“其實這樣做很笨”,他們意識到,投資沒有大小之分,只有好壞之分。如果是好的投資自然應該多投,而如果投資不好,錢再少也不應該投。
簽署商業合同要求被投企業為英特爾的策略服務,也被證明是很荒謬的一個做法。因為“英特爾的策略在變,被投公司也會根據環境變化調整自己的戰略”。英特爾在英國投資的CRS就成了一個“戰略孤兒”,最初投資CRS是因為英特爾看好藍牙技術,但后來發現Wi-Fi技術在短距離通訊上更普及。
最初英特爾每一個投資都要跟著別的機構投。投資了以后,和被投企業之間要設立嚴密的防火墻,不要說增值服務,甚至“一年都不去一回”。
這些“彎路”教訓慘痛
“如果不做改變,我們可能永遠看不到好的項目,永遠都只能當其他VC基金的退出基金。”盡管內部爭論很多,但是英特爾投資意識到如果永遠站在巨人后頭,就只能永遠都是侏儒。
最直接的一個改變是:英特爾開始領投。這種變化在全球范圍內出現是2005年,在中國,“2001年、2002年就開始嘗試領投了。”張仲解釋,其中原因是亞太離總部比較遠,“自由度大”。
2001年英特爾投資凌訊科技,這家公司是中國地面數字電視廣播標準的制定者。但在當時,該投資在英特爾投資內部爭議頗多。首先是內部從沒有人去關心數字電視,更不用說中國的數字電視了。當時已經有歐標、美標等非常成熟的標準,中國自己的標準能有市場么?但當時的中國投資團隊認為中國很關注自主產權,“這類創新都會受到國家支持”。橫向角度看,日本就有自己的數字電視標準,而中國的市場規模是日本根本無法比擬的。
“用了7年,現在這個市場終于起來了。”凌訊的標準被國家批準了,國內的廠家也接受了這個標準。在這之前,2004年英特爾追加了一輪投資,2007年又投了4000萬美元。
在2007年之前的幾輪投資,由于“沒有人跟進”,所以只能自己投:開始時自己投100萬,然后投資金額慢慢大起來。2001年受互聯網泡沫破滅的影響,絕大多數基金不是撤出中國,就是死掉了。很多LP(有限合伙人,一般是出資人)寧愿和GP(一般合伙人,一般是基金管理人)打官司,也不愿意給允諾的投資。
英特爾投資部門留了下來。2000年,時任英特爾投資總裁的LeslieVadasz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表示:互聯網是全球性的,中國將成為未來互聯網發展最快的兩三個市場之一。但在操作層面,很大一部分原因是“沒有資金保值的壓力”。
這種“寒冷”的氣候,英特爾投資卻覺得是個發展的好時候。“沒有人跟我們競爭”,因此創造了一個轉型的好時機。那期間,英特爾投資建立了自己的團隊,“同時也在業界建立了名聲”。
盡管在2005年之前整整4年時間內,英特爾總共就投出去了4000萬美金。“那幾年企業也相對比較保守,很好的公司不會在那樣一個時候出來融資。”因為都知道在那樣一個市場下,公司的價值肯定會大大降低。
“更大的空間”
2004年張仲訪問硅谷,他意識到沙丘路上的一流VC遲早總會到中國來的。
“哪里有錢賺,他們就會去哪。”中國的高速增長以及大量的投資機會,總會吸引對新興經濟體感興趣的投資人。此后的2005年6月,硅谷銀行果然把其中的30多家帶到了中國,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留了下來。
他們的到來,把VC這個行業的BKM(BestKnownMethod)帶進來了,“這使得VC在中國更專業、更有效率。”
但張仲并不認為他們會馬上帶來競爭,“我們當年碰到的問題,他們也需要時間去解決,”盡管這些VC機構在美國很成功,“但在一個陌生的國家投資就像跨國企業在中國開展業務一樣”,他們需要時間去嘗試、犯錯、擴大團隊,了解當地的監管辦法以及投資文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。
“還有他們將以何種方式進入中國,也是個問題。”張仲說,當時有三種可供嘗試的模式。一種是直接投資,在國內設立自己的辦公室;另一種是做皮包公司,每隔一段時間從大洋彼岸飛過來;還有則是和其他機構合作,成立合資基金。
另一個他認為競爭不會馬上加劇的原因,是不管多著名的基金,“他們找的都是同一批人”。
2005年,VC投資人頻繁跳槽。“既然是同一批人,我們的投資水平就不會有大的差距。”張仲認為,盡管背靠這些成熟的大機構,這些投資經理要實現和機構的磨合、提高水平總還需要一段時間。況且國外基金都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,“要做到本土化才能適應中國市場”。剛開始時,他們請的經理人肯定凡事都要向總部報告,“要向在美國的投資決策委員會成員解釋,為什么中國會有那么多網吧,為什么無限增值服務在中國能有那么大的市場等等,這類溝通很難很難,因為這些事情在美國都沒有發生過。”
在這些機構的“本土化”過程中,英特爾投資還有時間“去打好我們自己的根基”。作為公司VC,英特爾投資總被質疑能否留住人。其薪酬體系和一般的VC不一樣,沒有carryinterest,會有一個最高限。但張仲也指出英特爾投資的“審批程序非常流暢,內部體系并不比一般的基金復雜”,盡管沒有給出更多證據,但“英特爾給予了投資經理很大的自由度”。況且英特爾投資能夠接觸到其他VC沒有機會投資的項目,比如浙大中控。英特爾強大的企業網絡,是這類企業看重的資源。
另一面,因為外部環境已經發生變化,英特爾投資自身也在調整。2005年3月上任的英特爾投資全球總裁蘇愛文,把其投資范疇擴展到了準備IPO和已經IPO的公司,這家個性鮮明的技術派投資者不再把投資范圍局限于早期初創項目。
同時單筆投資金額也比以前大大提高了,以前是不超過1000萬美元。2006年對東軟投資了4000萬美元,不僅創下了“過去7年里最大額的投資”,而且是第一次嘗試投資合資企業,為此張仲花了“很長很長時間”才說服英特爾法務部。
盡管英特爾投資一再強調,未來還是會把投資重心集中在“高科技領域”。這不僅因為他們不相信“在不同行業間跳來跳去,可以建立起對某個行業的專業技能”,也因為他們覺得,中國成長最快的,還是高科技企業。
“從百度到阿里巴巴,從騰訊到盛大、分眾,哪一家不是高科技公司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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